自从赫林手臂受伤,再也不用发愁公共课占座的问题。出于补偿心态,亚德里安会想方设法为他提供帮助,虽然绝大部分并无必要,为了让他心安,赫林还是选择接受。
亚德里安·埃斯特斯,学院内知名的“双天才”之一,擅长理论知识的学习,机械、物理、数模等科目能拿到近乎满分的成绩。一个月前,在机械结构实践课上,因同组学生操作不当,亚德里安险些被悬吊在半空的钢械材料砸中。赫林反应迅速,救下亚德里安,代价是右臂肌肉拉伤。赫林不甚在意,只觉得自己距离退学又远了一步,毕竟学院内可以享受免费医疗,现在离开得不偿失。
“赫林同学,没想到你会为素不相识的我挺身而出。”与赫林的淡然相反,亚德里安愧疚得不行。
其实我们刚入学是室友来着,你嫌其他人吵闹,申请调去单人公寓。赫林想了想,终于没有说出这句话。所谓天才,多半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。
在陪伴希莱利亚的这段时间里,赫林对日期变得不再敏感。当上午的中级指挥课结束后,赫林本想直接离开,却看见邻座的亚德里安站起身来。
“赫林,你知道的,今天是……”亚德里安显然有些紧张,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。拜希莱利亚所赐,赫林对语言表达的包容度提高了许多。
“生日快乐,赫林同学!”法兰突然从背后冒出,吹响卷哨,把赫林吓了一跳。
昨天是4月8日,今天自然是4月9日,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?4月9日,赫林恍然大悟。实际上,在十岁以后,赫林便不再过生日了。
赫林看向笑得灿烂的法兰:“容我多嘴一句,你该不会看过我的病历资料了吧。”
与一般学校不同,布拉维学院会严格记录学生病史,在校期间内的病历同样相当完善,这部分属于机密资料。对于医学院的法兰来说,通过数据库查个生日还是十分简单的。
“作为未来的医者,我怎么会滥用私权呢,”法兰从容不迫地答道,“直接询问艾伯特中尉不是更快吗?”
亚德里安拎出放在脚边的背包,里面鼓鼓囊囊,令他拉开背包的动作稍显吃力。在此期间,不少学生被法兰的声音吸引过来,纷纷向赫林表达祝贺。等亚德里安终于拉开背包,黑白两色的块状巧克力倾倒而出,看上去像是高档货。
赫林想起来了,亚德里安出生于约克,那里有英国最大的巧克力生产基地。
“不知道数量够不够,巧克力是分给大家的,一起庆祝赫林同学的生日。”此话一出,更多同学涌向赫林和亚德里安,气氛立即沸腾起来。这是一节大课,教室里共有一百来名学生。人群挤压在一起,他们迫不及待地抢夺桌上的巧克力,不忘对赫林说上几句热情的祝福词,几个抢先的人甚至站在桌子上,朝后面抛掷巧克力,引发了更大的欢呼声。
法兰带头呼喊:“让我们对赫林说——”
“生日快乐!”无论是否拿到巧克力,绝大多数学生加入其中,齐声祝贺。
赫林忙着道谢,他在混乱中抽空看了一眼亚德里安。果不其然,事情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,密集的人群令他浑身不自在,只能僵立在原地,目睹巧克力被暴力地洗劫一空。
赫林举起手机,抓准时机拍下亚德里安的侧脸,给照片写明备注:“天才回归凡间的第一步”。亚德里安察觉到他偷拍的行为,瞬间涨红了脸。
一双手搭在赫林肩膀上。赫林下意识回头,看到此人右胸别着珐琅樱花胸针,原来是同班的橘朔良。赫林多多少少听说过他的过往,有传言称,他出生于单亲家庭,父亲是颇具影响力的国会议员,而他与父亲素有矛盾,在国中时期选择离家,孤身去往德国留学。
传言真假掺半,不可尽信。但橘朔良前往德国留学千真万确,不然怎会结识朗珀特·莱曼——学院的“双天才”之二,和擅长理论知识的亚德里安相反,朗珀特的优势是体能及单人作战能力。朗珀特此刻正站在橘朔良身后,态度冷淡,与周遭热烈的氛围对比鲜明。
他双手递来一支黑色钢笔,语气极为客气:“赫林同学,祝你生日快乐。这支钢笔未曾使用过,现在当做礼物赠送,望你别太介意。”
是万宝龙的钢笔,通身呈干净的流线型,简约却不失细节,绝对价值不菲。“你能收下的话,我很高兴。”像是预见了赫林的推辞,橘朔良抢先开口,让赫林无从拒绝。
气氛在此时达到顶点,无人在意搬着厚重资料走进教室的人。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,将资料搁到讲台上,对着教师讲课用的麦克风说起话来:“大家稍微安静一下,亚德里安·埃斯特斯在吗?”
若是普通学生,势必无法让众多学生马上安静,但来人确实能够做到。亚德里安反应过来,举手表明自己的位置,应声道:“白,共感图景的研究报告已经上交,有什么问题吗?”讲台上的人名为白亚川,读起来略微有些拗口,不少人习惯直称他的姓氏。
“霍华德老师对数据有所疑问,请你下午三点左右过去一趟。有问题麻烦告诉我,我去帮你回复,”末了,白亚川不忘补上一句,“祝你生日快乐,赫林。”赫林笑着冲他挥了挥手,亚川的年纪比他稍大一些,戴着一副平光眼镜,为人斯文端正,一向值得信赖。
“对了,”白亚川向右一步,在讲台中心腾出一片空间,“有人找你,赫林,我顺路把她带过来了。”
半人高的资料后露出一缕银色的发梢,赫林顿时哑口无言。半晌,像是终于观察好周围的环境,希莱利亚从资料后探出身来,直勾勾盯着赫林的方向。她换上了学院的制服,看上去和普通学生没有区别。
一名女生前来寻人,并非什么大事,即使她是个生面孔,谁又有把握认清全学院的人呢。欢闹的气氛一旦中断,便很难恢复回去,三三两两的学生挎上背包,准备结伴离开教室。
若是把这场庆祝比作舞台剧,出场的角色已经足够多了。如果站在观众的角度,恐怕会对众多匆匆出场的角色深感不满,责怪蹩脚的编剧。然而,还需要最后一场重头戏,宣告这一幕的结束。
教室是双层结构,上下以阶梯相连。不知何时,艾伯特出现在教室的二楼,突兀的话语打破了热闹过后的平静:
“生日快乐,赫林。此外,我有一件事情宣布,”艾伯特顿了一顿,“关于精英小队的队长,现在站在讲台上的人——希莱利亚将会是其中之一。至于另一位人选,我尊重各位同学的选择。”
在场的所有人,包括赫林在内,皆是掩盖不住讶异之情。为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会被内定为队长人选?
赫林对此同样茫然,自从遇到希莱利亚,事态的发展总是在他意料之外。
不知是否出于错觉,当赫林再次看向希莱利亚时,她的眼中凝上了一层冰霜。那并非是拒人千里的冷意,而是——
属于战士,属于士兵的肃穆与觉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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